蜜酿酒

56.

搬入新家的那天，是一个晴朗的冬日午后。

家具刚刚送到，都簇新光鲜地站在敞亮的新公寓里，少年站在客厅清点堆放在角落的纸箱，他走过四个角落又蹲下去分辨上面的记号，勾画掉清单上最后一个空，才站起身抹了一把汗，叉腰长长松一口气。

接着他脚步不停跑向卧室，路过走道时他朝开着的门里瞥了一眼，家里的另一个主人正踩在折叠梯上更换顶灯，书房兼画室已经初具雏形，采光最好的地方摆着他一直心心念念的大书桌。

扫了一眼新贴的墙纸和占据一整面墙的书柜，再看一眼为这个房间忙碌一个早上显得有些灰头土脸的那人，少年悄悄摸出手机拍了个照，然后蹑手蹑脚离开了。

卧室里的床很大，足够他在上面打三个滚，少年搬下晒在阳台的被褥，回身“嘿”一下把晒得暖乎乎的被子丢到床上，又打开柜子翻出被套，爬上床开始套被子。

由于被子和床相匹配的大尺寸，他一个人干这个工作有些费劲，为了让被子能妥当待在它该在的位置，少年索性钻进被套的开口里，趴下来和四个被角奋斗。四肢并用爬来爬去努力半晌，才终于把被子套好，少年长舒一口气，就地一趴再翻个身，就在被子里躺着了。

刚晒好的被子上满是太阳的惬意气味，被套是浅色的，阳光透过来后就变得朦胧又柔和。被套有些凉，身下的被子热乎乎的，少年躺在那儿不一会就觉得眼皮开始打架，合起眼，再睁开，意识慢慢地就往远处飘去。

“……你在被子里做什么？”不知多久之后，他被一个声音叫醒，他揉着眼睛翻身抬头看见有人正掀开被套往里看，对上目光之后他瞌睡也醒了，做傻事被当场抓包心里有些虚，不禁嘿嘿傻笑起来。

“哪有人套被子到一半，自己先睡着的，快出来。”对方的目光在他面上身上扫了一圈，揣测出来龙去脉，也跟着笑了，些许无奈。

“里面很舒服的，你也一起嘛。”他拍了拍身旁的位置，怂恿对方也一起犯次傻。

“……你也太看得起这东西的弹性了，出来吧。”身形高大的青年被这话噎了片刻，坚决拒绝并作势要爬进来抓人，他才慢吞吞从舒适的窝里钻出来，抬头发现窗外投射进来的阳光已经变成了夕阳橙红的色调。

“……我睡了这么久吗。”少年惊讶地转向墙上挂钟，又向在床边给他做到半途工作收尾的青年求证。

“是啊。”青年拎起被子两端在半空中抖开，一掸一折，再卷一下，一床被子就变成了个规整的形状。他转身从衣柜里拿出外衣，一边往身上套，一边随口交代了一句。

“睡醒了就换身衣服，我们出去吃晚饭。”

“出去吃？”少年打了个哈欠变了坐姿，一只脚从床边伸到地上，他感觉到一点清凉和清醒，也随之捕捉到空气里泄露的一丝情绪，“你提到吃饭的时候紧张了诶，有事瞒着我吗？”

“……你不能当做没感觉到吗。”动作停了一拍，对方明显感到懊恼，瞪过来的那一眼却没什么威慑，反而让他品出一点慌。

“诶，难道准备了惊喜？”少年被这罕见的慌乱挑起兴致，暗自发笑并继续进攻，“这么神秘，你总不会……是想求婚吧？”

“……”青年露出一瞬间的瞠目，他很缓慢地转过身，挺直的脊背僵硬得如生了锈。

沉默在两人彼此交换的视线中蔓延开来，在这尴尬的对视中过了半晌，少年的危机意识才姗姗来迟，告知他无意间挑破了正确选项。

“咦？”脑子终于转过弯，少年向导才迟钝地表现出窘，并在对方表情深沉地往前迈出一步后开始慌，“等等，诶，不，不是吧，我只是随便猜一下……”

“嗯？所以呢？”几步逼近床边，青年背着手俯下身，面上的表情严肃，视线紧追着他的眼睛，那迫人的气势让人汗毛直竖。

“……啊？”少年还在盘算要怎么揭过这个问题，就看见对方在面前蹲下来，双手覆上他的手心。

“抱歉，我想掩饰一下自己的紧张，好像又不自觉严肃过头。”一个方形的硬物膈着手心，青年哨兵握着他的左手翻过来，里面躺着的黑色丝绒盒子让他的心跳骤然加快，“……你的答案是什么呢？”

“诶，啊？不是吧……呜哇……呜哇……”滚烫的热度涌上脸颊，脑子里嗡嗡作响。少年紧盯着那个盒子，看着它打开，看见衬垫里铂金的戒圈，泛着温润的光。

“要我跪下吗？”青年微微笑着，仰面注视他的眸光沉静而温柔，专注的视线之下带着的情绪柔和又热烈，爱意毫不掩饰，炽热地在眼睛里发亮。

“诶诶，别别别，不用，太尴尬了……呜哇。”看对方真的作势要下跪，少年忙不迭伸手去拦，情急而没坐稳从床边滑下去，径直栽到了青年怀里。

“也不必那么迫不及待啊。”少年听见沉闷的笑，他恼怒地捶了罪魁祸首一拳，直起身低着头，不去在意落在自己头顶热得发烫的视线，从鼻子里“哼”一声，伸出了手。

“别那么磨蹭……我都饿了。”他嘴上强硬，被握住手的时候还是不自觉放轻了呼吸。

“虽然我们已经是实质和灵魂意义上的伴侣了，但我觉得，这世俗意义上的仪式也不能缺，不是吗。”浑圆的指环圈上手指，被缓缓推进，慎重轻柔，像梳理一片羽毛。

“想要我表白吗？想听肉麻的情话吗？你脸红了啊，是感觉到我心里满溢而出的爱了么？”青年发出不怀好意的轻笑，指尖握住那枚戒指，在少年纤细的指节上转动。

“不，谢了……我已经开始觉得轻飘飘晕乎乎了。”少年嘟囔了一声，把滚烫的脸颊埋下去，枕着新出炉丈夫的肩，“这可以争一争最没情调求婚前三名了。”

“能和你这个笨蛋相遇，也是我人生最幸运的前三名，应该是第二位吧，排在死里逃生后。”

“谢谢你愿意选择我共度余生。”

“还是特别没情调嘛……”

“……你都快变得和熟螃蟹一样了，坦率一点接受我的爱吧。”青年笑着，紧紧抱住他这世上最珍贵的爱人。

我原本只想写钻到被单里面那一段，不知怎么就成这样了【